Catherine Yang

有一些電影看過後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25年前, 世貿雙子星大樓仍是美國紐約著名的地標. 當時的我, 對這部電影的拍攝背景不了解, 只知道是在人人嚮往的美國. 一個離我很遠的地方. 25年後, 再重新回味這一部令我心動的電影, 地標已不復見, 大樓林立, 繁榮的街景已無法和過去相比. 而我, 也已親身遊歷過這個融合多種族多文化的大蘋果. 不記得是幾歲, 但肯定是在懂得”暗戀”的年紀看這部電影 – 流氓大亨. 香港片名: 秋天的童話.

發哥的演技不用說, 他以此片獲得金馬獎最佳男主角. 鍾楚紅的美麗和獨特的氣質, 更讓我對她深深著迷. 每每在電視或電影上看到她, 總覺得她散發出的韻味另人遐思, 笑起來時小小的梨渦, 又帶點小女孩的天真, 難怪被喻為影壇的性感女星, 多年來的地位迄立不搖. 這一部片也被列為香港十大經典文藝片之一.

十三妹 (鍾楚紅 飾)畢業後存了一筆錢, 準備從香港到美國紐約留學, 順便和她的男朋友 Vincent見面. 初到紐約, 由十三妹的遠親綽號 - 船頭 (周潤發 飾) 來接機並安排暫時落腳的地方. 船頭和二個朋友開著一台老舊的破車停在紐約甘迺迪機場, 還大喇喇的走進接待室, 機場前的警衛完全無法和這幾個香港來的鄉巴佬溝通, 被氣得面紅耳斥, 一副拜託你們這些不守規矩的大老粗趕快離開的表情. 看來, 在25年前, 非法移民美國的中國人在當地並不是很受到歡迎.

一定要提的是, 十三妹一上車就發現船頭的車門竟然不能關. 不能關, 怎麼開車啊? 船頭還若無其事的回答"拉緊車門就行了啊!" 說著, 一個大轉彎, 我看十三妹要是沒抓緊, 真的都快飛出去了. 這一段真的是每看必笑. 發哥自然不做作的演技, 得金馬獎影帝實至名歸啊.

到紐約的第二天, 十三妹就迫不及待去車站接 Vincent (陳百強 飾), 本想給他一個驚喜, 可惜, 遠遠地十三妹就看到一位打扮時髦的女子挽著Vincent 的手走向她. 十三妹氣得轉身掉頭就走. 這下可好了, 雖然名義上來到紐約是要留學, 但其實有50%以上的理由是想和 Vincent 在一起. 既然男朋友已經變心, 十三妹只好把重心轉移, 先熟悉紐約的環境並開始尋找打工的機會.

船頭住的公寓裡窄小的走道和空間, 以及不定時火車經過所發出的轟隆聲響, 應該是屬於較落後的紐約下城. 街道上滿滿的塗鴉牆以及髒亂的環境讓剛入住的十三妹有些不習慣. 船頭將十三妹安排住在他的樓上, 還不時叮嚀她, 只要有任何需要, 踩踩地板, 他就會上來了.

不久, 十三妹找到了一個在紐約長島擔任褓母的工作. 長島豪宅裡單親女主人的男朋友恰巧開了一間中國餐館, 他看著十三妹年輕貌美便聘僱她到餐廳裡當服務生. 一襲中國式旗袍將十三妹的好身材展露無疑, 舉手頭足間更散發出古典美人的氣質與韻味, 這也難怪色瞇瞇的餐廳老闆眼神緊盯著她不放. 船頭特地穿上正式的西裝來到十三妹工作的餐廳捧場, 明明沒啥錢, 還得打腫臉充胖子的從口袋裡掏出小費 , 這可是他好幾個月的生活費呢.

幾個月下來, 船頭和十三的相處像兄妹般一樣, 但對於相差十歲的兩人生活重心不同, 興趣不同, 追求的目的也不同. 年輕的十三妹剛到美國, 一邊讀書, 一邊吸取社會經驗. 而年過30的船頭, 年輕時全都在跑船, 把最青春的歲月貢獻給了大海, 心地善良, 交友廣泛, 唯獨就是戒不掉愛賭的嗜好.

沒多久, 餐館老闆把十三給開除, 氣得船頭找人將餐館老闆海扁一頓.  為了賺取生活費, 十三妹只好在街頭擺攤, 賣起泥娃娃. 再怎麼苦, 日子還是得過. 開心是一天, 不開心也是一天. 船頭將他熱心助人的個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又是幫十三妹漆牆, 做書櫃, 就連街頭擺攤都跟著一起. 在經過一間錶店時, 十三妹似乎中意其中一支錶鍊, 但看到標價之高, 二人只能吐吐舌頭, 失望地將錶鍊放回展示窗.

不巧, 在街頭巧遇十三妹的前男友 Vincent. 雖然情已逝, 但仍有些不捨. 看著Vincent 身旁的女友, 十三妹沒自信地問船頭

"船頭, 我今天的樣子打幾分啊?"

"零分!" 船頭回情的回答.

"我跟Vincent旁的那個女生比, 誰比較漂亮?" 十三妹不甘心, 仍期待船頭的答案.

"我不知道, 你自己去問 Vincent. 一天到晚只顧著長相, 喜歡一個人是光靠長相嗎?  看看你這副德性, 整條街最醜的就是你啦." 船頭一針見血地回答了十三妹的問題.

"人家這麼傷心, 你也不安慰一下."

"這樣就傷心? 長得不漂亮就傷心? 那我豈不是要跳海自盡了."

聽到十三妹和船頭的對話, 我真是舉雙手支持船頭. 女人啊女人, 世界上最美的, 不是你穿的名牌有多華麗, 不是你的包包有多貴重, 更不是你的妝有多濃, 睫毛有多翹, 而是你的自信所散發出來的魅力.  

被船頭這麼一罵, 十三妹更是生氣. 女人, 儘管知道自己問的問題蠢, 儘管知道問題的答案, 但就是希望聽到虛偽的安慰. 不過就是安慰, 為什麼男人做不到? 難怪30幾歲的船頭還沒談過戀愛. 他不懂女人要的是什麼.

在男人的世界裡, 只有自信, 成熟, 有智慧的女人才會被疼愛. 小女孩要長大, 面對比船頭小10歲的十三妹, 說起來像妹妹, 但事實上也已經大學畢業了. 怎麼還像個小女孩呢? 鬥嘴歸鬥嘴, 二人還是住在同一棟公寓裡啊, 總是得見到面的.

十三妹從樓上垂降了一張小紙條 "吃飯嗎?" 釋出自己的善意. 不用明說, 沒有道歉, 紙條代表了一切. 男人, 這時候你該懂, 更該大方的接受, 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一切煙消雲散吧.

船頭和十三妹利用假日出遊. 兩人到紐約市區坐馬車, 到海邊吹風看風景. 回想自己大半歲月都奉獻給大海, 船頭對十三妹說自己最想在海邊開一間餐廳, 吹吹海風, 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一邊享用餐點, 這種享受的感覺真好. 那餐廳店名要叫什麼呢? 十三妹對船頭說, 你的英文名字叫 Samuel Pang, 不如就叫 Sampan 吧.

朝夕相處的兩人, 讓船頭陷入了愛情的漩渦. 而十三妹, 矛盾的心裡只能讓幸福在門外徘徊. 就像她在電影中所說的一段話 "有一種人, 你很喜歡和他在一起, 很輕鬆很自然, 沒有壓力, 但, 你知道你不會嫁給他."

年紀的隔閡, 錯失了一段幸福的愛情. 20歲時, 面對30歲的男人, 女人覺得自己還年輕, 什麼都還沒經歷過, 還沒嘗試過, 還想玩, 還想享受, 結婚? 免談! 30歲時, 面對40歲的男人, 覺得自己正歩入熟女的階段, 有存款, 有穩定的工作, 是個單身貴族, 不需要靠另一半. 殊不知, 50歲時, 另一半是60歲, 還有何分別呢?

船頭沒來由地辦了一場派對, 同時也請十三妹邀請她的朋友來參加. 事實上, 他想為自己慶生, 想熱熱鬧鬧的過生日. 沒人知道他生日也沒關係, 重要的是, 自己開心就好. 來來去去的賓客又吃又喝, 船頭本想輕鬆一番, 但卻成了接待賓客的服務生, 又是幫忙倒茶水, 又是幫忙烤肉夾菜的. 看到十三妹和其他男人跳舞, Vincent 也意外地出現在派對, 船頭在遠處看著, 心裡實在很不是滋味, 整場派對明明他是主辦人, 是壽星, 卻一點兒也不像主角. 離開派對, 他到熟悉的賭場中找朋友, 這裡, 彷彿才可以自在的做自己.

船頭嘴上不說,但心裡可一點兒都不開心.他表面裝沒事和一群朋友開著車在街上閒晃,看到十三妹和 Vincent 在門口,賭氣的不下車反而揚長而去. 男人, 總是把面子擺第一, 心裡受傷, 卻裝得一副毫不在乎. 若真的不在乎, 何必頻頻回頭張望遠處的她呢? 似乎, 在看似強壯的外表下,男人比女人更容易受傷.

大男人想表達他的心意, 不敢開口. 船頭籌了錢狠下心, 把十三妹心儀的金錶帶給買了下來. 他興沖沖的跑回住處, 想把藏在心裡對十三妹的愛意用行動表示. 而另一頭的十三妹在結束派對後到船頭的房間, 意外地看到船頭在鏡子上留下的出生日期. 咦? 那麼, 船頭的生日不就是昨天嗎? 十三妹恍然大悟, 原來, 他是為他自己辦的生日派對. 為什麼不早說呢? 　

可惜, 當船頭回到住處時, 看到 Vincent 正在幫十三妹搬行李. 尷尬的船頭只能苦笑著說 "這麼快就要離開了啊!" 原來, 十三妹保姆的工作必需住在僱主家. 這麼一來, 船頭和十三妹樓上樓下的情誼也就此結束. 在互相道別的同時, 船頭拿出了禮物送給十三妹. 十三妹也貼心的準備生日禮物回送給船頭.

當十三妹在車上打開船頭送給他的禮物, 發現是二人曾經一起逛街時中意的金錶帶. 她內心激動著, 鼻子一酸, 流下感傷的眼淚.  有多少男人, 可以給自己帶來這樣的驚喜? 有多少男人, 可以無私的為自己付出? 有多少男人, 可以永遠挺身而出的保護自己? Vincent 不能, 但船頭能. 這一個從自己踏上美國紐約的第一天就開始照顧著自己的男人, 沒有豪華氣派的房子, 沒有拉風的車子, 但跟他在一起, 天塌下來也不怕. 就是有這樣的男人, 站在你面前時你沒有雙手迎接他, 離開時卻又百般不捨.

而船頭呢? 35歲第一次戀愛的男人. 好不容易遇上了心動的女孩, 什麼都還沒開始就要結束. 他打開十三妹送的生日禮物, 竟是十三妹一直戴在身邊的懷錶. 這又代表著什麼呢? 船頭無奈著只能默默地坐在河邊上回憶著.

幾年後, 十三妹帶著僱主的女兒到海邊散心. 回到曾經來過的海邊,

十三妹和身旁的小女孩說 "以前, 姐姐有一個朋友, 很想在海外開一間餐廳, 餐廳名稱叫做 Sampan. 他說, 他喜歡吹吹海風, 看著大海一邊用餐."

小女孩說 "姐姐, 你看, 是不是那間餐廳啊?"

十三妹抬起頭向遠處一看. 是的, 那裡有一間餐廳叫做 "Sampan."

十三妹走向餐廳門口, 看見一位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紳士走出來迎接.

"你好, 二位用餐嗎?" 船頭說.

或許, 幾年前的相識時機不對. 而這一次意外的相遇, 便注定了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覺得這一部電影的拍攝手法在每個細節幾乎是點到為止, 不多不少, 剛剛好. 尤其在最後結尾的部份, 不需要更多的台詞, 也不需要更長的劇情, 發哥和紅姑四目相交的眼神就足夠讓觀眾留下無限想像的空間. 除此之外, 在男女愛戀的深度也是拿捏的恰恰好. 最讓人難以忘懷的愛情, 不是愛得火熱, 不是愛得長久, 是用心經營的愛情.